芬达亞麻

【瑞金】画

－大学生校园pa

－本人并不是美术系学生，一切关于绘画的描写全凭想象创作，如有bug还请多多包涵，谢谢> <

－人物属于七创社，ooc属于我

 

 

00.

　　「老实说，你这样下去不行。」

 

　　丹尼尔将手中的几张素描作品放到桌子上，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道。

 

　　「……」

 

　　格瑞没说话，事实上从他进到丹尼尔的办公室后就没说过半句话。

 

　　「就如同我前几次所说过的，格瑞同学，你需要多加练习画人。」

 

　　丹尼尔将桌子上的素描作品摊开－上面的主题各式各样，有花朵，建筑物，树林，甚至街角的猫。

 

　　画的都不错，距离掐准，阴影适中，笔触也柔和，虽只是草稿的素描，但足以预见完稿后的模样。而这类水平的作品，若放在平日丹尼尔的打分标准里，可以得个五星──完美。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而我愿意不厌其烦的再重复一遍－期末作品要缴交出突破以往层次的主题。」

 

　　丹尼尔敲了敲这些草稿，显而易见的事实便是面前银白发色的学生并不常画人物画。

 

　　──也不是说不画，人像画的课程上该交的作业格瑞一次也没有缺漏，成绩也挺好，但那仅限于人像画的课堂作业，除此之外，从没见过格瑞画人。

 

　　「既然你选定了我做为你的指导教授，那么很遗憾的我必须告诉你，这些草稿我通通都不接受，除非你能重视人物这个要素。」

 

　　「……」

　　

　　格瑞默不作声的指了指其中的一张素描作品，其中有画到商店街的建筑物，里头就有些作为背景的人物。

 

　　「喔，不。格瑞同学，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是要你以人为主题，而不是仅仅只是画到人而已──换句话说，你需要个模特儿。」

 

　　格瑞的眉毛抬了一下。

 

　　「找个模特儿，以他为主题作画，就这么简单。」

 

　　丹尼尔将桌上的草稿理了理，推到格瑞的面前。

 

　　「……我没有模特儿。」

 

　　格瑞总算是说了进到办公室后的第一句话。而这句话成功的让丹尼尔脸上的微笑崩裂。

 

　　「没有模特儿就自己去找！大学生该有一两个朋友吧！总之，一个星期后我要看到草稿，就这样。」

 

　　被下了逐客令的格瑞也懒的跟丹尼尔多说什么，直接将那迭草稿塞入袋子后起身就走出办公室，连行礼都嫌多余的走的干净利落。

 

 

01.

　　格瑞走在大学的校园中，脑袋里正在细细的思索。

 

　　从他进入到这间大学的美术系后，总是会隔三差五就碰到个问题－画人。

 

　　倒也不是他不会画人，做为一个美术系学生他当然会画人物，但比起人物，他更喜欢画静物。就如同他刚刚展示给丹尼尔看的草稿一样，植物，建筑物，天空，大海，甚至动物或昆虫都可以，它们静静地在世界的一角用色彩、用形体，去彰显自己的存在，他画这些的时候，心情可以很平静，和他的个性一般，盯着一朵花画上个四五个小时，都比去盯着一个会动会晃会说话的人物来的更能让他心情平静。

 

　　『没有模特儿就自己去找，大学生总该有一两个朋友吧！』

 

　　真抱歉，还真没有。

 

　　自己个性较为孤僻，在系上能说的上话的人也不是没有，但若非必要，他不会主动去找那些人，许多事情他更习惯一个人安静的完成，长久以来他都是这样生活过来，静静地投入到自己喜欢的绘画世界去。

 

　　但如今看来是不能不面对了。

 

　　真的没有办法的话，就在网络上随便找个人的照片来画…

 

　　「哇！！！」

 

　　正低着头在脑中思索的同时，他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个什么人，紧接着一大堆的重物砸落的声音响起，刚要抬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就有个黑色的人影罩住了自己的面门──「小心！！！」

 

　　娉崊框啷…

 

　　莫名其妙的整个人被压倒在地上，感受到后脑勺撞到地面的刺痛，以及有个热源压到自己身上的负重感，格瑞差一点要飙出骂人的话，但他才一张眼，就撞进了一对天蓝色的天空。

 

　　「抱歉抱歉！你没事吧！？」

 

　　随着那对天空色的双眸眨了眨，它的主人那高昂的清脆声线也跟着响起－格瑞定睛一看，面前是个金色头发的男孩子，他正半压在自己身上，几颗足球咚咚咚的随着他抬起上半身看着自己的动作，而从他的身上掉落下来。

 

　　其中有颗球从他的头顶滑落，刚好朝他们俩人的面前滑落，就在『要掉下来了』的想法刚冒出个头时，面前的金发男孩就迅速的一手接住了那颗球，稳稳地落在他的指心，顺带还转了个漂亮的圈。

 

　　随后那球立刻被往后一丢：「你还好吗？撞到头了吧！？」将那颗球取而代之的，是金发男孩朝他伸出的手：「站得起来吗？」

 

　　「……」格瑞安静地看着他，不伸手握住也不拍掉，只是指了指下方──金发男孩狐疑地朝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后，愣了三秒才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一般整个人跳了起来：「哇哇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压在你身上的啦！」

 

　　金发男孩从格瑞身上跳起来后，他才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真对不起！害你东西都掉了，我来帮你捡…」金发男孩弯下身子，去捞地上的东西－格瑞才看清楚他袋子里的东西都掉出来了。

 

　　「哇！这是你画的吗？画的好棒！你是美术系的学生吗？」金发男孩捡起一张素描作品，上头画的是一只正在牆边打盹的小猫。

 

　　「……」格瑞默不作声的伸手接下，很轻很轻的点了个头，轻到自己大概都没注意到的弧度，不过金发男孩显然已经接收到了。

 

　　「好厉害啊！你画的真好！我叫金！欸你叫什么名字啊！能跟你交个朋友吗？」叫做金的金发男孩又捡起了一张作品，上头正好是校园的天空，金色的发丝衬着天蓝色的双眸，他笑的非常灿烂，像是替黑白的草稿画纸上了色。

 

　　「……格瑞。」

 

 

02.

　　金是体育系的学生，今年刚入学的小大一。

 

　　居然只比自己小两岁…事实上，金的脸在年龄判断上相当具有欺骗性，格瑞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时候，最深刻的除了那双天空色的蓝眼睛外，就是对方的脸。

 

　　干净的五官透着一股活泼的韵味，棱角并不分明立体，而是衬着柔和的线条，勾勒出一整张属于金的脸蛋，美术系学生的通病－看到人的面部会先下意识的去判断对方五官上是否合乎比例，而容易让人以为至少比实际年龄还少了五岁的娃娃脸金意外的相当符合那所谓的黄金比例，让人看了舒心，那一天他递过来的校园天空的草图，彷佛还透着阳光的微醺，让格瑞突然不想要替那张校园草图上色，因为不管上什么颜色似乎感觉都不对。

 

　　认识了金后，不知怎的，格瑞常常会在校园里碰到他。

 

　　偶尔走在校园的林荫大道上时会被他从背后赶上，说一句「格瑞好巧啊！」，有时为了要去教学大楼而必须穿过运动场时，会听到那隔着至少两百米开外的距离热情的叫喊着自己的名字，午餐时间到学校的贩卖部买牛奶的时后，肩膀会被轻轻的点一下，转过头就看到对方抱着一堆食物混在排队的人群里。

 

　　明明对方从入学到现在，都快要期末了，一次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的。但一但和对方认识了，那抹金色的发丝似乎就突然有了存在感，格瑞默默的看着因为人潮过多而选择和自己挤到走到同一个方向的金，正跟着不远处的伙伴互相打着招呼，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知道惯例买的午餐是炒面面包，习惯去的午餐地点是体育大楼的天台，下午第一节课是让人想睡觉的理论课－

 

　　这种感觉很奇怪，在你还未认识对方时，对方就算在你附近用飞的用跳的来彰显存在感，你都不一定会注意到；但一但在心里留了个记忆的位置，却好像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可能看到他。

 

　　金那一头金色的发色，就算在这个形形色色各异人种都有的大学校园里，也算是相当特别，但自己之前居然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到处都有好人缘的金，格瑞想那大概就是一种在画布上其实一直都混杂在常用色系中的色彩，但自己一直都没有留意，直到某一天意外发现到那抹色彩其实一直都跃动在自己的每张画布上的每一处。

 

　　「格瑞！你午餐就只喝牛奶吗！？」刚又和一个认识的友人打了招呼，金转头看着格瑞手上的牛奶盒。

 

　　「……」格瑞没回答。其实他平常不会这个时间点来学校的贩卖部买牛奶的，这里午餐时间人总是异常的多──但他今天早上的课教授临时加课，好不容易从絮絮叨叨的老教授手下被放出，早就面临到了人潮壅挤的时刻，不喜欢人多的他心情色块早已被抹上了深色的色系，而且还在逐渐加重渲染－再不立刻离开的话估计一处留白都不会存在了！但如今却意外的被点上了一道金色。

 

　　「格瑞你吃这样会不会不够啊…我分你一个面包吧！」金将手中的那堆东西捧到格瑞的面前，都不用看第二眼－不对，连看都不用看，光味道就清楚金喜欢吃什么东西，油炸的，高热量的，饱腹感足的──简而言之自己从来都不会主动去吃的东西。

 

　　「不用。」格瑞继续往前走，人多密度又高的地方让他又点喘不过气，但此时此刻他的脑袋里居然还在想－金那么小的身版，到底是怎么能够吃得下那么多那种东西的？异次元胃袋吗？

 

　　「啊格瑞你等一下…你不喜欢吗？那这个好了！」金大概也感受到手中的那些高热量面包和对方气质不符了，他在面包堆中掏掏拣拣，想要找出个不那么油腻的面包，结果手没一拿稳，一堆面包全洒落在地上。

 

　　金立刻蹲下身子要拣，人多壅挤的地方很容易就会不小心被人给一脚踩下──就在金伸出手要阻挡一个来不及收回脚步的人即将踩下的面包时，一只手比他更快的拿起了那块面包。

 

　　「！格瑞！谢谢你啦！」金其实也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格瑞，对方向来爱干净的手上还残留有一点点墨彩的痕迹，虽然总是会细心的把手指洗净，但右手大拇指指节处有块地方总是不会第一时间就会洗掉，这点金已经发现了。

 

　　「……」格瑞也不知道自己干嘛特地转回来这个人挤得要命的地方，只是帮忙将地上四处掉落的面包塞回金的怀里就准备起身要走，不想被金一把抓住了手。

 

　　「格瑞等一下啦～你不喜欢面包的话，那这个给你吧！」不知道金是怎么办到的，反正他在手上都是面包的状态下居然还能伸手进口袋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塞到格瑞的手里，他一掌摊开，是个牛奶口味的糖果。

 

　　「谢谢你帮我捡面包！掰掰～～～」金笑嘻嘻的跑到他面前转了一圈，随后应着不远处朋友的叫唤声便跑了过去，渐行渐远的身影还不忘一直转头说掰掰。

 

　　他其实并不喜欢吃糖…

 

　　这句话格瑞没来的及说，不过，也说不出口就是。

 

　　而那块糖后来还是进了他的肚子，舌尖上残留的感觉有点黏腻又甜滋滋的。

 

 

03.

　　一周的期限就要到了，但专画草图的素描本上愣是一张人物的速写图都没有。

 

　　恩，也不是说没有吧，要是交不出草图也是很麻烦，所以格瑞还是有多多少少试着去画一点的。

 

　　但画了没多久就擦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当他像往常一样勾勒出一个人物的身体骨架时，不知怎的就有一股冲动想要擦掉。明明跟以往上人像画课堂的时后没什么两样，人像画课堂上什么都画过，石膏像，老人，小孩，女性，男性…画人其实不是难事，也不难交差，只是他之前都不想画而已──那为什么现在会画没两笔就想擦掉？

 

　　这种状态下，更别提之前的那个点子──打开网络随便找张人物照片来画了，他现在画人明显不在状态。

 

　　既然画人不在状态，那么让心情稍微好一点的方式就是去改画其他东西，美术系的学生有事没事就是会画上那么几笔，所以他专属的素描本有好几十本，隔三差五就必须去买本新的，那好几本画满了的素描本堆栈在自己柜子上这点倒是跟其他美术系学生没啥两样。

 

　　掠过一张落叶乔木的速写，翻开新的一页，正想随手画只刚刚掠过眼前的空中飞鸟，手却下意识的停住了。

 

　　不对。

 

　　他现在最想画的不是这个。

 

　　往前翻了几页过往的素描，有动物，有植物，有建筑，什么都有，但不对，他现在想画的不是这些东西。

 

　　脑袋里似乎有个蠢蠢欲动的东西，那促使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就好像有个形体即将在脑海中成形，但伸手一抓又碎成点点荧光，他觉得心头有蚂蚁在爬动，于是他决定什么也不想，就任由自己的手在素描本上涂抹──

 

　　首先该是天空的蓝色。

 

　　然后该是太阳的光辉。

 

　　最后是属于夏天的气息。

 

　　当格瑞回过神来，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素描本上呈现出的，是金。

 

　　笑的灿烂的，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带点阳光微醺的金。

 

 

04.

　　「格瑞同学请留下来一下。」

 

　　下课的钟声刚响起没多久，讲台上的丹尼尔就对着正在教室边角收拾东西的格瑞说道。

 

　　旁边的同学也不甚在意，他们知道格瑞的专任教授是丹尼尔，尽管那并不不是格瑞自己愿意的──没办法，教授钦点任命，而且格瑞的确还没找好教授，只是没有人知道，格瑞不只一次后悔任由事态这样发展的自己。

 

　　──丹尼尔在要求学生这点上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周的时间已经到了，我记得我请你交出人物画的草图。」丹尼尔也懒得走下讲台去面对那个压跟懒得看向他的学生，直接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着。

 

　　「……我记得是下午三点在办公室。」格瑞也在收东西，头也没抬。

 

　　「是没错，但你一定会溜掉。」所以我才特地在这里堵你啊！丹尼尔皮笑肉不笑的回答。

 

　　「我没带。」格瑞收好东西站起身。

 

　　「那就请你现在画出来吧。」丹尼尔笑着回答。

 

　　「我拒绝。」连看一眼都嫌多余，格瑞转身就要离开教室，不想下一秒就在要踏出教室的当儿，又被一个人迎面撞上！

 

　　「丹尼尔老师～～～我听助教说你在这里！我帮姐姐拿……欸？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熟悉的清亮嗓音，这导致格瑞有些许的楞神，结果就是他又被人撞的差点跌倒在地──不过幸好没有，只是他肩上的袋子被撞掉了。

 

　　但他没闲功夫管这个。

 

　　「金？」格瑞看着撞在身上的金发男孩，对方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格瑞！？哇好巧啊又遇到你了！对了！你是美术系的学生嘛！」金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开心的拉着格瑞的手晃啊晃。

 

　　「金，你是来帮秋送东西的吗？」丹尼尔看到金，笑着从讲台走上前。

 

　　「对啊！姐姐说这是要给丹尼尔老师的文件，说今天再不给你就来不及啦！所以我就帮忙…」金将手上的东西拿起来正要递给丹尼尔，随后就发现自己刚刚闯的祸。

 

　　「哇！对不起格瑞！我怎么又把你的东西撞掉了！我马上捡…」金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正想弯下身子帮忙捡拾，不想格瑞速度比他更快，咻咻咻的就把东西全扫到自己那边，包括那本画了金的素描本。

 

　　前一天晚上才刚把人给画上，今天正主儿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格瑞下意识的阻挡了对方发现自己竟然没经过同意就画他这件事发生。

 

　　「你们认识？」丹尼尔笑了笑。

 

　　「对啊！我上次也是撞到格瑞，才认识他的！啊啊我怎么老是在撞到你啊，对不起格瑞！我下次一定小心…」金用着恳求拜托的道歉姿势在对着格瑞道歉，格瑞只是微微一唅首，将东西收进袋子里。

 

　　「这样啊，对了格瑞同学，既然你说你找不到人像画的模特儿，那就画金吧？你们不是朋友吗？」丹尼尔笑的非常自然，显然他早就识破了对方那所谓的『没有带』这个谎言。

 

　　「模特儿？」金歪了歪头。

 

　　「格瑞同学现在正在找能当他期末人像画作品的模特儿呢，不如就由金你来当吧？」

 

　　「咦咦！真的吗！好啊好啊！虽然我没有当过模特儿…不过如果格瑞觉得可以的话当然好！」金笑嘻嘻的对着格瑞说着。

 

　　「格瑞同学，不回答的话就算你答应啰。」丹尼尔微笑着帮某人做了响应。

 

　　「……」还没有完全从手上正藏着面前人的画像这件事中完全回神过来的格瑞，就此错过了拒绝的时机。

 

 

05.

　　说要担任模特儿，老实讲，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

 

　　只是依照约定时间，出现在他们约好的一间素描空教室里，然后他已经跟格瑞大眼瞪小眼过了整整一分钟了。

 

　　「那个，格瑞，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耶，你能不能告诉我？」金搔了搔头，看着彷佛被冻住了一般的格瑞。

 

　　「……那边坐下。」格瑞指了指讲台，金也很自然的一蹦一跳地跃上了讲台，不愧是体育系的学生，这么大一个人跳上讲台都能几乎无声无息的轻灵。

 

　　「欸～～～格瑞，我有需要摆什么姿势吗？」就以往在电视上看人家做模特儿的经验来看，好像会被指定要做什么姿势？还是做什么表情？金有点紧张，第一次担任这种工作，他很怕自己会不小心笑场。

 

　　「……不用，你自然点就好。」格瑞也算是有点认命，他拿着素描本就着金面前的椅子坐下。

 

　　「喔！」要他自然点，金就相当自然的随意坐在讲台上了！他放松自己的身体，随兴的摆出一个他觉得舒服的坐姿，眼睛看哪儿好呢…恩，既然格瑞要自己自然点，那就看着格瑞吧！结果眼珠子才刚转到格瑞那儿，就被对方出声提醒：

 

　　「看窗外。」

 

　　事实上看哪里都行，别看他这里就可以──格瑞不喜欢被人盯着，这也是他不怎么画人的原因之一，先不论别的，在人像画课堂上被指定上来当女性模特儿的女学生，总喜欢盯着他瞧，让他常常画到很想当场撕了画布走人！

 

　　但这次似乎有点不一样。被女学生盯着瞧时他只觉得厌恶到了极点──他是不知道自己在女生们之间是什么样的评价，总之那群女孩子对于能够正大光明的看着自己这件事简直乐翻了天！姿势也不好好摆，只知道死盯着他看，着实影响绘画的心情。

 

　　但是对金又不一样了。金的眼睛盯着他看的时候，他一样会有些烦躁，但那股烦躁并不像以往那样令他感到厌烦，不如说，像是有小小的东西在抓挠着自己的心脏似的，让他很想要别过脸去。

 

　　一直对看下去，好像会泄漏出什么心思似的。

 

　　但他要画金，又不能不看着对方，只好让金看向别处。

 

　　「好！」金被这样一说，立刻转头看向窗外，望着外头那一片水蓝色的天空。

 

　　格瑞小小的舒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

 

　　金正在用他认为最随兴的坐姿慵懒地坐着，水蓝色的双眼闲适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微风轻轻吹起，荡起了几缕金的发丝，以及对方身上穿着的休闲服的衣襬。

 

　　格瑞忽然觉得这其实是个很难得的机会。

 

　　金本身就是个很耐看的人，而对方跃动的性子，很难好好的待着又不跟自己说上半句话，经常都是上一句话还没说完，脑子就想到下一件事，或者转来转去停不下来，有时甚至巴不得扑到自己身上－虽然都会被自己挡下来就是了。

 

　　金喜欢与人亲近，见到他的时后十有八九旁边都有同伴在，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只有两个人待在一起，而且向来闹腾的那一方还那么安分－简直就像一只从来都只想到处飞舞的飞鸟，让人瞧不清他的羽毛颜色甚或形体曲线，如今竟然能够乖乖地待在树枝上让人近距离的欣赏…

 

　　格瑞不自觉的秉住了呼吸，就像是真的见到了那样欢快的鸟儿偶然停伫在自己面前的机遇，深怕一个动作或一个呼吸就把对方给吓的拍拍翅膀飞走。

 

　　全然没有注意到，对方是依照他的要求才安安静静地待在这个四方天地之中。兴许是这样的画面太过谐和，格瑞手上的笔一次也没有动过。

 

　　结果直到一节课的时间结束，格瑞面前的素描本还是空白的。

 

 

06.

　　作画的过程并不顺利。

 

　　进度当然是有的，只是格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致的基底构图都已在脑内成形，轮廓也都打好的，可是一旦开始细化一些细节时，他又开始感到烦躁。

 

　　总觉得怎么画都不对。

 

　　画了又擦，擦了又画，整张素描本被涂涂改改的次数多了，甚至有次还不小心整个给擦破－格瑞愣了愣，看着原本属于金的脸的部分被他擦破出一个小洞，他皱了皱眉，心情不大好的将素描本翻开新的一页。

 

　　重新面对一片空白的纸，格瑞的表情有点凝重。

 

　　这让听到翻页的声音而悄悄斜眼看过来的金有点愣住。

 

　　「那个～格瑞？」金试探性的发问，试着不要打扰到格瑞的作画情绪。事实上，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在当模特儿的时后主动发话，他有点担心表情这么僵硬的格瑞会不会被他吓到。

 

　　「……？」听到叫唤，格瑞抬起头，看到金那有点无措的脸：「怎么了？」

 

　　「我说，格瑞，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啊？你的眉头都整个皱起来了耶！」金有点夸张的模仿着格瑞的表情，将双手放到眉毛上比了比。

 

　　兴许是被金有点刻意跨张的动作弄得有点想笑，格瑞在嘴角微扬之前控制住了情绪，他咳嗽了一声：「恩。」同意了休息的提议。

 

　　「耶！！！」得到首肯，金开心的从讲台上跳了下来，当格瑞以为金或许要去喝口水或者躺倒到哪张桌子上时，对方就已经咚咚咚地小跑步到自己的面前了。

 

　　在格瑞尚未回神过来前，金就已经用他的两手手指轻轻的抚上了自己的眉心，很小力很小力，深怕自己惊吓到似的小心翼翼：

 

　　「格瑞，你很累了吧？这样有没有舒服点？」

 

　　「……」格瑞愣了愣，感受到眉心那像小动物搓揉的动作，不自觉的闭上了眼，这个举动让金有点开心的大胆起来，玩笑性质的挠了挠格瑞的眉头，最后换得主人一手抓住那作乱的双手。

 

　　「别闹。」被抓在自己手心里的手，有点温热，带了点夏天的燥热，但是不讨厌。

 

　　「嘿嘿！」金吐吐舌头，在格瑞放开自己时啪的一声坐到了格瑞的面前，好奇的看着格瑞手上的素描本。

 

　　「格瑞，我可以看看吗？」金戳了戳那本素描本的背面发问。

 

　　「……」也没什么不可以，格瑞将手上的素描本翻过来交给金，金喜孜孜的接下，目光刚瞄到本子上的图像，立刻惊呼：

 

　　「哇！好厉害喔！格瑞果然很会画画啊！」金惊叹着将素描本稍稍离开一点距离，然后又凑近，仔细地端详着画面上那个正坐在讲台上的轮廓构图。

 

　　「也没什么。」格瑞对于金在画画上的称赞早已听了不少，更何况这张画现在还在构图阶段，因为自己那不知怎么回事的烦躁，细部总是画不好。

 

　　「我说真的！格瑞你真的很厉害啊！啊，我还可以看看前面的吗？」金双眼放光的转头询问，格瑞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反正，最当初那张自己下意识而画出的那张金的素描，是画在另一本素描本里的。

 

　　「谢谢你！」获得首肯，金便将素描本一页一页的往前翻，每翻一页就赞叹一次，并且简短的做出一些心得，大抵是「喔喔喔这张怎么被擦了这么多次！我还挺喜欢这个手指部分的！」、「啊这张的这个黑色…那个怎么说，阴影对不对！画了好多层喔！」，到了不是画金的素描页时，就更活泼了：「这朵花我知道！是开在体育场附近的那种对不对！白色的！小小的开在一起！」、「这是我学校那棵最大的树吧！格瑞你画的好仔细喔！最边边那根断掉的树枝都画进去了！啊我偷偷告诉你喔，那是我有一次爬上去的时候不小心折断的…」、「啊啊！这个特别的屋顶！就是这栋美术大楼吧！格瑞格瑞你上雕塑课的时候是不是都会坐在这个靠窗的位置！我有一次打球的时候有看到你喔！可是隔太远了叫你都没听到…」

 

　　格瑞其实还挺佩服金怎么有办法办到每一幅画的心得感想都不重复的…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整间教室里除了金的欣赏画的心得外就是素描本的纸面被沙沙沙的翻动的声音，终于翻到了第一页后，金感叹完那张画纸上打着盹的小猫咪可爱的动作，将素描本轻轻的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格瑞真的好厉害，你一定很喜欢画画！」金对着格瑞赞叹。

 

　　「……恩。」说喜欢吗？倒也不是完全肯定的答案，只是，他的确喜欢沉浸在绘画的世界中。

 

　　「你画了好多好多东西喔，我最喜欢这张了！格瑞，你一定很喜欢这只小猫！」金摊开第一张画纸，那只打着盹的小猫正在画纸上头酣睡着。

 

　　「……怎么说？」格瑞对于这个感想挺陌生，不少人都对他的画做过评价，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喜欢自己画中的主题。

 

　　「因为这只小猫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呀！你看，他睡得好开心，好认真，我看的都想要跟着一起睡了耶…」金将那张小猫的素描凑到了格瑞的面前，像是深怕会不小心弄皱了纸面似的，手指头隔着半空点了点小猫的睡脸。

 

　　「我不会画画，也不懂画啦，不过…」

 

　　「看到格瑞画的这只猫，我就觉得好开心！所以，格瑞一定也是很开心的把牠给画下来的吧！」

 

　　面对金这样的评价，格瑞有一点恍神。

 

　　自己在画画的时后，到底有没有对被画的主题投入过感情？──老实讲，他还真没想过这件事。

 

　　当初会画下这只猫，只是刚好经过矮树丛时，看到牠在石头旁边打盹，觉得机会难得，可以看到野猫如此近距离又毫无防备的样子，于是就画下来了而已，至于他到底喜不喜欢这只猫？他没有想过，虽然偶尔经过那个树丛的时后会想起曾经见过那只猫睡得毫无压力的样子，因而也会稍微看一下是不是又会碰到那只心大的猫？但他并不会刻意去寻找对方，就算真的看到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心情起伏…

 

　　那样子叫做喜欢吗？

 

　　从没有过喜欢这种感情，看着面前的金认真的模样，那双天蓝色的眼睛让自己看着眨了眨眼－

 

 

07.

　　又是某个作画的下午，目前的进度其实进展的还不错，他放弃了对对方脸部细细刻画时会碰到的瓶颈，于是暂时先将脸大概打个草稿，先画其他部分。意外的是这么做之后，进度就快速了起来，很快的整张草稿除了脸外都画得差不多了。

 

　　而当他终于将视线从对方放在讲桌上的手指移开，确认画面上的手指骨节没有问题后，抬起头，有点点愣住。

 

　　金睡着了。

 

　　大概是姿势并不是那么困难而是相当自然的缘故，金直接就着那个有点半靠着自己一边膝盖的坐姿，下巴一点一点的打着盹，细长的睫毛在紧闭着的眼皮上搧动，嘴吧微张，匀称的吐着鼻息。

 

　　微凉的风吹拂过教室里的窗帘，也吹起了金的衣领。

 

　　「……」格瑞有点点反省起自己太仔细的在画细部，而没有注意到时间，尤其刚刚金还是刚结束了一堂激烈的足球比赛后，汗水都还没完全干透就跑来会自己的约，会累是自然的。

 

　　他刚看到金气喘呼呼地跑来素描教室的时候，还想让人去冲个凉换件衣服再来，毕竟金看起来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不过这个提议被否决了，金直接跳上讲台桌说没关系啦！而且我等一下还有课呢！再跑回去就来及了！

 

　　──我今天不画也可以……这话才刚说了不到半句，就被金堵回去：「少来！丹尼尔老师说你今天再不把草图交出来他就要扣你的期末评分啦！」

 

　　是事实没错，不过他根本懒的理丹尼尔的威胁，但金摆明了就是非常坚决的样子，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结果金就因此在当模特儿的时后睡着了。

 

　　格瑞轻轻的把素描本放下，尽量动作放缓的走到金的面前，一边思考着是不是该叫醒金？毕竟对方说过他等一下还有课…

 

　　看了看时间，篱下一堂课钟响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那，就先让金睡一下好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金睡着的样子。

 

　　从第一天认识起，金就是个停不下来的跃动体，好像什么事都无法阻饶他身体里的那股象征活力的火焰，一个小太阳一样的气势，对什么事都很认真，尤其是在体育场上的金，奋力地追逐着那一颗小小的球的样子，非常耀眼。

 

　　关于上一次，金对于发现自己在雕刻教室里然后对着自己大喊却没有得到响应的事，格瑞其实说了谎。

 

　　他老早就发现了在球场上的金，眼光立刻被那个金色的小点吸引，注意力已经全然不在课堂上，就是专注的看着对方在球场上穿梭，跳跃，奔跑，然后射门得分──

 

　　比赛的赛况什么的他根本没注意，金总共在这场比赛里靠着助功拿下多少分他也没留意，而最印象深刻的是对方得分时，那雀跃的好像就要当场飞起来一样的神采，明明就隔的非常遥远，但格瑞却能想象的出对方兴奋地跳跃起来时汗珠飞扬的角度。

 

　　像是一幅画。

 

　　笔记本上原本对于要课堂作页上需要雕刻的东西而画的草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金跳跃起来踢球的画面。

 

　　而在自己发现到的时候下意识的要擦掉，却又停下，然后听到了金在球场上因为突然发现了自己而大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距离有点远，但还是在勉强听的到的范围，教室里的同学甚至有些转过头，偷偷的问他说「欸欸，格瑞，那是不是在叫你啊？」

 

　　他没理会对方，也没转头看金，全然当作没有听到。

 

　　然后现在，他看着金睡着了的样子，有些许的不能习惯对方那天蓝色的眼睛被遮盖住的安静模样，呼吸规律的一起一伏，金就连睡着都是有点笑着的，大概是正在作着什么美梦？以他对金的了解，不是梦到了好吃的东西就是梦到了好笑的事情。

 

　　果然就连睡着也不会停止闹腾，但这才像金。

 

　　有一小滴尚未完全干透的汗水沿着金的下巴滴到了脖颈处，沿着对方柔和的身体线条滑进衣领内。格瑞在心里想着，等下是不是该回去看一下刚刚完成的草图，锁骨的部分有没有确实的画出该有的弧度？

 

　　然后他想起了上次被金夸赞说一定很喜欢的小猫打盹图。

 

　　他想金说的话只对了一半，作画的主题睡着了是很稀奇，他的确很喜欢，不过一旦作品完成了，那只猫要睡还是要醒就都不关他的事了。

 

　　但面前睡着的金发少年就不同了，如果可以，他想一直看下去。

 

　　一直到钟声响起，金惊醒过来之前，整间教室里都非常的安静，宁静的气氛像夏天吹拂过的风。

 

 

08.

　　只有脸部没有细画的草图后来还是交了出去，丹尼尔却意外的没有针对此点多加为难，只是用饶有趣味的表情看着那张草图，时不时还抬起脸看着格瑞，笑容似乎有点神秘。

 

　　而格瑞也莫名的觉得有点怪，他不太想要对方一直看着那张以金为主题画的草图，给金看还无所谓，但给金以外的人看就…

 

　　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明明之前画过的所有作品，给丹尼尔看上个十遍五遍甚至扣留不还给他都无所谓，事实上他的确常常做出这种事，缴交出去的当作课堂作业的作品，教授确认过后放在系办等着学生去认领回来的，但整个美术系向来都是他没有去领，而是他的同学或是系办的助教在办公室门口遇到他的时后转交给他的。

 

　　「看完了没？还来。」想到就立刻行动，管他之前有没有先例，反正他开口讨要他的作品草稿了。

 

　　「挺好的啊，草稿比我预想中更快完成呢。」丹尼尔并没有对格瑞出言不逊的事都做评价，而是很干脆的把手中的草图还给对方，看着对方将草稿收回。

 

　　「……」这人之前不是都挑剔得要命吗？他还以为对方会针对自己草图上没有细画的脸部发表意见呢？不过也好，反正就算对方想发表什么意见他也不打算听就是了。实话说要不是丹尼尔堵在素描教室门口，估计格瑞也根本不打算过来上交草图。

 

　　「那么，别忘了缴交的期限是下个月初啊。」丹尼尔摆摆手就要格瑞离开，预想中的找碴一句也没说，格瑞也不回答，直接站起身就要离开。

 

　　「我挺期待完稿的，别迟交喔。」

 

　　碰的一声，门关上。

 

　　下个月初…也就是说，时间剩不到两个礼拜。有点赶，不过，这也是因为他之前草图拖的太久的缘故，怪不得丹尼尔。他粗略估算了一下时间，想着一天要达成多少进度，然后手机突然响起，手机屏幕上欢快的显示着『金』的来电，他也才后之后觉得想到也要顾虑金那边的时间，要是模特儿没空奉陪，他也不能随意安排一天该画多少进度。

 

　　「──喂。」他按下了通话钮。

 

　　『啊格瑞，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还好。」接下来他没课。

 

　　『啊太好了！那个，就是啊，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对方的声音有点拖长了嗓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什么事？」金那有点被拖长了的音调隔着手机传了过来，回音似的敲打着自己的耳膜，有些痒。

 

　　『啊～～～就是那个啦…我有修了一门选修课，叫平面艺术赏析的…本来想说课程内容挺有趣的，就是放一些很特别的历史作品然后欣赏讨论…结果教授刚刚给我们出了个自由作画的作业当期末评分…』

 

　　『我完全不会画画啊！格瑞，你能不能教教我？』

 

　　对方那拜托的音调越拖越长，就算隔着手机，都能想象的到对方脸上那恳切的表情，这个时候要是他说出了个不字，对方会是怎样夸张的反应。

 

　　「……可以。」不过他还是没有选择那么做。

 

　　「耶！！！！太好啦！！！！谢谢你格瑞！！！」幸好早就知道对方会是什么反应了，格瑞先一步拿开了手机远离那高分贝的欢呼。

 

　　刚把手机按掉后才想起来自己前一秒明明还在想自己作品有点赶进度的事情。

 

 

09.

　　教金画画的地点同样是素描教室。

 

　　格瑞的面前摆着画架支起的画布，金坚持要先让格瑞完成今天的进度，否则耽误到格瑞缴交期末作品的期限就不好了。于是半小时过去后，画布上已经将底稿都打上，只差上色。

 

　　「是说格瑞，今天的进度到这样就好了吗？你这画什么时候要交？」金直接就坐在讲桌上把自己新买的素描本摊开，铅笔顶在唇尖上一晃一晃的问着格瑞。

 

　　「来的及。」格瑞淡淡地回答，然后立马进入主题：「教授要你们画什么？」

 

　　「欸～画什么都可以啊，他只说是自由创作…」金将唇尖上的铅笔拿下来在手指上转了一圈后，突然临机一动：「对了！格瑞！我来画你好了！好不好！？」

 

　　格瑞的表情有一瞬间僵住。

 

　　「－为什么要画我？」但他很快找回了自己的神经，咳了一声问。

 

　　「我觉得格瑞长的很好看啊！我一直都很想画画看你呢！啊虽然我真的完全不会画画…」金兴冲冲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但想到自己的画技又有点泄了气：「我看…还是算了，我画的那么差，要是让格瑞你看到一定会想把我给杀了…」

 

　　「不会。」也不知是刚刚哪句话让格瑞的心情挺好的，他直接就坐了下来，对着金说：「所以，你需要画什么样的？」

 

　　「呃，那就画上半身好了！格瑞你教教我第一步怎么画吧！」金指了指对方刚刚放在桌子上的袋子，里头放了之前画自己时的那本素描本。

 

　　一节课的时间过去，格瑞大致上把一些步骤和细节都教给金了，金并不是美术系的学生，多余的技术什么的并不需要在意，所以格瑞只是简单的看过金画画的程度后，指点了他几句细节，以及构图时如何可以帮助画的比较不会比例跑偏的技巧，之后就说了句「随意画就行」。

 

　　然后就坐在那里让金画了。

 

　　金意外的没有要格瑞把眼睛看向别处，格瑞本想自己移开视线，但发现金似乎并不在意这个，而且他大部分时候都在死死的盯着自己的画纸看，看向他的时间倒是不多。

 

　　「唔啊～～～～真的好难啊～～～～格瑞～～～～」金像只撒娇的小奶猫似的整张脸埋到了桌上，苦恼的神色一览无遗。

 

　　「别想那么多，也不用在意我会怎么想，画就是了。」格瑞看他那个样子，不知怎的有点想笑。

 

　　「怎么可能不要在意嘛，你长的那么帅，我觉得我会把你画成阿米巴虫…」阿米巴虫？格瑞听到这个真的笑出来了，不过没有笑出声，就是嘴角扬了扬。

 

　　「啊！格瑞你笑了耶！」金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整张脸抬了起来，指着格瑞非常开心的说：「格瑞你再笑一次好不好！你笑起来好好看耶！」

 

　　「不要。」格瑞表示刚刚那只是临时发生的意外状况。

 

　　「吼～～～再笑一次啦～～～」金倒是有点玩开了，他起身攀到格瑞身上－虽然被格瑞一手挡开，不过挡的力道不大，金也不在意：「你不笑的话我就要搔你痒啦！」作势要把手伸向格瑞的腰，不过被对方眼捷手快的挡住了。

 

　　「别闹了，坐好。」格瑞感受到对方手抚上自己下巴的动作，轻轻搔痒的指尖像细小的蚂蚁在爬。

 

　　「欸－等一下！格瑞！你先不要动喔！」金原本玩笑性质的抓挠突然停了下来，语气里三分玩笑七分认真。

 

　　「你又想干什么。」他依言安静的坐着，任由金的手朝自己的脸往上探。

 

　　「你先等一下嘛。」金边说着边闭上了眼睛，然后他的手就轻轻的抚上了格瑞的眉毛。

 

　　接着是睫毛。然后是鼻梁，再往下是唇角。

 

　　格瑞愣愣地看着金闭着双眼，用着他的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好像是眼睛失明的人遇到第一次碰到的陌生人，需要用手去碰触对方的五官确认对方的长相似的。

 

　　扑通，扑通。

 

　　有个人用双手抚过自己脸面的触感相当奇特，那不能说是厌恶，或者应该说是有些兴奋的紧张，明明是自己最熟知的脸，却好像会被对方抚摸出什么不该被发现的秘密似的，格瑞听着自己的心跳，感受着脸上的温热触感，眼睛看着面前人认真的模样，有时无法克制地眨动双眼，长长的睫毛划过金的手心。

 

　　「格瑞－」金还在闭着眼睛，他的手指已经抚向了眼角四周，然后突然悄悄的发话。

 

　　「……」格瑞没回答，他静静的等待金的下一句。

 

　　「我想画你的眼睛。」金闭着双眼说。

 

　　「格瑞长的很好看，不管哪里都非常好看，不过我还是最喜欢格瑞的眼睛了！虽然我真的不会画画，大概不管再怎么努力，都画不出格瑞眼睛最漂亮的地方吧…」

 

　　「不过，总觉得这样摸摸看，就好像真的可以画出来了呢！」说着这话的时候，金打开了双眼，那天蓝色的湖水倾泻而出，一瞬间淹没了格瑞的眼。

 

　　「－我决定我还是不画你了，虽然格瑞你说不会在意我画的怎么样…」金还在将手抚在格瑞的脸两旁：

 

　　「但是，果然不行啊。」

 

　　「真的画出来的话，我可是要看一辈子的呢！与其那样…」

 

　　金将自己的脸凑近了格瑞，两个人的眼睛即近的相望，好像可以看到对方眼里自己的倒影。

 

　　「还不如就直接看着格瑞本人就好啦！」

 

　　金笑嘻嘻的将手放下，抓住自己坐着的椅子的椅背，似乎有点害羞。

 

　　「……」格瑞没说话。

 

　　但是下一秒，他突然伸手将袋子里的颜料和调色盘都拿出，在调色盘上挤出颜料，调和一下松节油的浓度，几支画笔叩叩叩的放在画架上，然后突然就开始画了起来。

 

　　「格瑞？」金有点不名所以的看着格瑞的动作，他想起身，却被一声清淡的声线堵了回去：「坐好，等我。」

 

　　「喔…」金只好坐了回去，他慢半拍的发现到对方是在将刚才的底稿开始上色，于是后知后觉的摆回了模特的姿势，安静的看着格瑞作画。

 

　　素描教室里非常的寂静，只有格瑞作画的声音时不时刷刷刷的响起，到了中途，金有点坐到酸了，但他看到格瑞认真的样子，就也并没有想要试着改变坐姿，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眼睛有点干时，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呈现头看向窗外，但目光却一直斜着在看格瑞。

 

　　但格瑞完全没有要他移开视线。

 

　　……这是默许自己看着他的意思吗？

 

　　反正无聊，又难得有机会一直看着格瑞画画，金也就放大胆子认真的看起了作画中的格瑞。

 

　　格瑞作画时神情非常专注，因为之前被指定要看向窗外的关系，这恐怕是金第一次能够如此放胆的看着对方画画，深紫色的眼睛时不时看向自己这边，时不时又看向画布，当有几次自己的眼睛和格瑞对上时，金彷佛能看得出对方紫色瞳孔中泄出来的强烈执着。

 

　　格瑞画画的时后，都是用这么认真的眼神在看著作画的对象吗？

 

　　──突然觉得有一点嫉妒，能被格瑞这么认真的注视，那被他当作模特儿的人还真幸运……

 

　　他突然想起答应了当格瑞的模特儿后，有次在学校走廊遇到丹尼尔教授，自己无意间问起了格瑞期末作品的事，丹尼尔笑着说可总算是让他找到了模特儿，不然那家伙基本都不太愿意画人呢。

 

　　『？为什么格瑞不喜欢画人啊？』－他还记得自己很疑惑的问丹尼尔。

 

　　『这恐怕要问格瑞同学才知道了吧。不过，我听说他倒是有当着人像画上所有同学老师的面，要担任模特儿的女同学专心点，不要一直看他呢！女同学听说差点被气哭了。』丹尼尔当时笑着回答。

 

　　『所以格瑞不喜欢别人看着他啰？』

 

　　『或许吧。但是…』

 

　　『但是？』

 

　　『说不定对你会不同呢。』

 

　　『？什么意思啊？』

 

　　想到这里，金才发现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已经和格瑞时不时四面交接很久了，但是格瑞…并没有要他移开视线。

 

　　所以是什么意思？

 

　　扑通，扑通。

 

　　金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当格瑞再一次抬起头，与金目光相碰在一起时，金忍不住被他眼中的那股说不出的东西给震慑住了。

 

　　深紫色的瞳孔像是住着激动的灵魂，满溢而出的情绪，那让金有一瞬间看呆了──有点紧张，有点彷徨，然后好像还有一点点欣喜──

 

　　这些过多的情绪迫使他想要将目光转回窗外，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外头都有点夕阳西沉，却在准备转回去的时候听到了格瑞的声线：

 

　　「金。」

 

　　他还真没想过自己的名字可以被格瑞叫的那么令他心跳加速。

 

　　格瑞站起身，他将画架上的画布拿起，直直走向讲台上的金，对方每走一步，就好像多打开一个心跳声的开关，金觉得心跳声是越来越吵。

 

　　然后刷的一声，格瑞将手中的画布面朝他递了过去，金有点无措的眨眨眼，目光向下一望──

 

　　看到那张画上最后完稿的作品。

 

　　温和的色彩包裹着正中央的主角，那个画中的他正闲适的坐在讲台上，线条优美的姿态让金有些害羞，他可从不知道原来自己那随兴的坐姿可以被人画的那么具有艺术气息，不论是细部的手指指节，抑或衣襬的皱褶，发丝的阴影和角度，都是那么的美好。

 

　　但最重要的还是画中自己的脸。

 

　　当他看了一眼画中的表情，就愣住了。格瑞把自己那双天蓝色的眼睛画的实在太具有感情，金想起了之前格瑞给他看的那张打盹的小猫画，画中的小猫咪着眼睛睡觉的模样让人看了就觉得想要跟着一起进入梦乡，而这张画中的自己……

 

 

　　所有的感情化做色彩，点缀在画布之上。

 

 

　　让人看了就有种幸福的感觉，那温和又带有澎湃感情的目光，想必正在注视着什么会让他感到幸福又开心的人，迫不及待的将心中澎湃的感情先藉由双眼告诉对方，透过目光散发出去，隔着风传递过去，到达那个被他注视着的人的眼中，甚至心中。

 

　　而他注视着的人……

 

　　

　　所有的感情化做目光，渲染在与之注视的双目间。

 

 

　　想到这里，金满脸通红的将目光悄悄的上移，看到那个被他注视着的人，眼睛里的那股认真的执着依旧没有改变，就如同他作画时与自己四目交接时的模样完全相同，相同的热情，看似不属于格瑞外表般的热情，如今却并不是在作画。

 

 

　　所有的感情化做轻风，充斥两人间些许微热的体温。

 

 

　　然后，金在听着自己心跳声不断打响着的目光注视中，接下了那幅彷佛透露了自己所有心思的画布，而格瑞，则顺着他接过画布的动作卿身向前──

 

　　所有的感情化做言语，

 

　　简简单单的一句──

 

 

　　我喜欢你。

 

 

10.

　　后来那片完稿的画布，交给丹尼尔过目过后，只在教授的手中停留了不到三秒的时间就被强制抽回。

 

　　暑假开始前，美术系的期末作品展，格瑞的作品并没有被展出，属于他的作品位置徒留了个空白，理由是作者说作品已经送给了画的主角。

 

　　几个女学生到展间参观时，很失望的看着留给格瑞的作品位置一片空旷，问了丹尼尔为什么格瑞不让作品展出？就算已经送给画的主角了，难道借看一下都不行？

 

　　丹尼尔笑着说当然不行。

 

　　为什么呀？

 

　　那还用问吗？

 

 

 

　　──你会想把情书给除了告白对象的人看吗？

 

 

 

 

 

 

 

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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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为了写这篇我花了好多时间…午餐都没吃快要饿死了！

－算是我理想中的瑞金从相识到喜欢到告白的过程，其中有不少美术系课程和绘画用词的描写，全都是想象创作，我读文科的，没念过美术系，如有任何bug望高抬贵手谢谢！